过了端午,眼瞅着麦子一天天黄了。
一大早父亲照例去麦地里看水,田里的水太深了就压一下水口,浅了就把水口放大一些。回来简单吃了早饭,就从仓库里找出头年捆在一起的几把镰刀,坐在茶棚下磨起来。母亲边腌糖醋蒜,边问父亲今年麦子的长势,父亲说:“后地和大湾子的麦厚,外湾子的薄一些。”母亲听了低头笑着。父亲把磨好的镰刀用一块布包好,就等着开镰的那一天。
作者贾琦玲的父亲。
麦子在家家户户的磨镰声中熟了。
开镰这天,母亲一大早就蒸好一锅馍,炒了一大盘韭菜鸡蛋,又捞几颗黄澄澄的糖醋蒜,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起来。父亲说吃完饭装几个馍带上,活累,不到中午就饿了。放下碗,父亲就去套马车,我洗碗,妹妹擦桌子,母亲装了几个馍,还有爷爷刚摘下来的黄瓜,又灌了两壶热茶提上。
到了地头,一拢拢麦齐刷刷一眼望不到头,麦穗饱满,麦杆粗壮。父亲走进麦地先割一把麦打成腰子,父亲说麦捆麦不容易散,把麦头用手一拧,再一分,摊在地上备用。只见父亲右手镰刀一抡,麦子只留下几寸深的麦茬,再一轮,镰左手又是一大抱麦,又见父亲把摊在地上放着麦的腰子两头一拉一拧,一捆麦就稳稳地站在了地里。
作者贾琦玲的父亲和母亲。
父亲一马当先,以一辆播种机的宽度走在前面,接着母亲、哥哥、赵叔他们一字排开,我排在最后,也像模像样地舞起了镰刀。我学着父亲的样子,打腰子、割麦、拢麦、捆麦,手脚并用,还是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。休息的时候父亲就会回过头来接我的趟,这时,父亲的衬衫后背湿透了……
大家围坐在田埂上休息,我吃着黄瓜躺在麦捆上,天是那么蓝,云是那么白。
割完外湾子的麦接着收大湾子和后地的麦,整整割了一个星期,家家户户的麦田里站满了一捆捆麦,一眼望不到边。
接下来是要铲出一个大大的、光光的场面来,屋后的河滩上开满了马兰花,伊犁河的水翻腾着水花,各家的场面铲得又光又圆。
父亲和哥哥开始套着马车往场上拉麦,一车又一车,哥哥用叉挑起一捆麦用力甩给父亲,父亲接着后,一层一层垛起来,麦穗朝里,麦杆朝外,边垛边往里收,麦垛越来越大,越来越高,最顶上收成圆的。父亲说这样下多大的雨也不怕。
毒辣的太阳下,场面上小四轮拖拉机在轰鸣,汗流浃背的人们挑开一捆捆麦,小四轮拖拉机拖着石磙碾压了一圈又一圈。我和表姐在高高的麦垛上,把一捆捆麦用镰刀砍断腰子,推下去后,父亲他们摊开,石磙碾压几圈后用叉挑开,再摊一圈,随着麦垛见小,碾下的麦越来越厚……起场啦!用挂板的,用推板的,用扫把的……看着起出的大大麦堆,满脸又是汗又是土的父亲笑着。
在一个有风的日子里,一大早,父亲就和邻家大叔去场上扬麦。邻家大叔也是个扬场好手,父亲拿起七股木叉,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,把麦扬到半空,风趁势吹走麦皮,干净的麦子就落在邻家大叔的脚下,大叔拿把新扎的大扫帚,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掠去遗留着的麦子搾头。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,边扬边说,好风啊!扬场的好风!
麦场扬麦
风掀起父亲的衬衫,鼓鼓的,一会又湿透了……
父亲累了就蹲在麦堆边休息,我提着茶壶,妹妹抱着瓜,送到场面上。他们边喝茶边说,今年的麦好啊!又抓起几粒放到嘴里嚼着,看着父亲脸上的笑容,再看看黄澄澄的麦子,就知道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。
麦堆越来越大。过了晌午,父亲和邻家大叔就把一大堆麦扬完了。父亲看着高高堆起的麦堆笑了,颗颗饱满的麦子在父亲的手里笑了。
下午我们全家人一起到场上装麦入仓。我们小孩也不闲着,撑着麻袋口,看着一粒粒饱满的麦子入袋,笑得那个欢呀……
一轮明月升上天空,晚风中弥漫着夜来香的甜味,绳子上晾着父亲的衬衫,茶棚下父亲和母亲说着今年的收成,说着该给家里要添置的物件,我一心想着去红旗大楼买那本看好的笔记本……
(作者:任雁 系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宁市第十九小学教师;本文图片由作者本人提供)